57裁决
如果只要你死，所有人都能活下来，你是否愿意？
这是个好问题。
古晟想了想，道：“我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如果您要问我我的意见，我不愿意，因为这是毫无由来的道德绑架。”
“队长，您预设了立场。”
古晟顿了顿，继续说：“只要我作出牺牲，就能保所有人平安，可为什么必须是我牺牲？如果我不牺牲，为什么所有人就不安全？——您这是把问题全都推给了我，好像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一样。”
“所以在你看来，这是我的责任？”杰克张问。
“虽然这么说或许会让您不高兴，”古晟看了一眼铁链下方那些林立的墓碑，“目前看来，您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没错，杰克张才是万恶之首，现在却说什么‘你是否愿意为所有人牺牲？’，他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想你对我有误解，你也好，下面躺着的那些人也罢，从你们来到F2小队的那天起，你们就注定不安全——我不否认，下面那些责任，是我的，但是，从你来到这里的那天起，让所有人活下去的责任，就不是我的了。”
“轮回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相同的队名将不同轮回者联结为命运共同体，天生的同盟关系不以我们之间的私人喜恶为转移。”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延续集体的生存，有时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古晟，恰恰相反，我是你们的保护者。”
杰克张说话这会儿工夫，两人已经顺着铁链爬上了浮空岛，眼前是长长的向上台阶。
台阶尽头，有一座仙气缭绕的小楼。
“您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哪里存在误解？”
杰克张踏上台阶，向那座小楼走去：
“别急，这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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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来到轮回世界的，是被主神精挑细选的，260支20人满员的元祖小队。
他们中大多数都成功度过了一个轮回年，也就是五场世界。
一个轮回年，是条重要的分界线。
如果一支队伍能保持较好的状态度过一个轮回年，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了难度与奖励增长的正循环，在无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他们的行动方针会渐渐由生存转向刷分。
没错，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脚男攻克不了的副本，如果轮回世界的挑战来自世界本身，那约等于没有难度。
轮回世界真正难的地方，在于轮回者自身。
即便主神从不直接让轮回者相互为敌，可人类彼此敌对从来不需要谁在背后推一把，把他们放到一起，他们自己会打起来的。
“所以在第一个轮回年结束后，主神开启了超级团战，将所有轮回小队放在了一个世界里，那一场世界类似于我们所经历过的赛博前尘，没有明确主线任务，只要求轮回者存活一定时间，你觉得在这种规则下会发生什么事？古晟。”…
古晟想了想问道：“那个世界有支线任务吗？”
“有，而且很多，很简单，奖励很丰厚。”
“那一开始应该是和平，但随着不同队伍的接触变多，会出现基于利益的摩擦，比如争夺同一个奖励目标之类的。”
“然后呢？”杰克张问。
“然后……”
古晟摇了摇头，他想不出来——实际上他有许多猜想，但轮回世界是个不太一样的地方，那些猜想缺乏分析案例，所以不成立。
“然后会变成不同队伍一旦见面就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杰克张说。
“零和博弈？”古晟皱了皱眉。
“对，要明白那时发生的事情，你得清楚三个概念。”
“第一，那是轮回世界中第一场团战，所有队伍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里还有别的队伍。”
“第二，那是轮回世界的第一个轮回年，所有队伍在资源获得上大体差不多，可基于资源分配的不同，实际战斗力有很大差别，这你明白吗？”
古晟想了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初识就是二十人满员，且只经历过五场的队伍，其资源绝对不够所有人分，仅以实际战斗力而言，这个时候强大的队伍只会有两种，强纪律与组织力集体分配队伍，以及，剥削养殖队。
“第三，这是主神第一次公布死敌机制，也就是说，没有队伍会提前准备好掩盖队名的能力或道具。”
古晟心中一动，等等……这岂不是说……
陷入猜疑链了！？
主神不直接让轮回者互相敌对，可它提供了确保你死我活的功能——死敌机制。
两支队伍只要一见面就能看到对方的名字，这个时候你并不了解对方，你不知道对方是善是恶，是不是会主动攻击你，而同时……
你也不知道对方是平均分配的普通队伍，还是特化了资源优化的特殊队伍，总体来说，要是打起来应该是50P%的胜负概率，所以……
大家见面别打招呼，转身就走？
不，见了面，要不大家结盟，要不你死我活，没有第三条路。
因为你知道我的队名，一旦你离开之后和别人结盟，然后你们集体将我列为死敌，我最后必死无疑。
可同时，轮回世界没有保证契约的手段……
这成养蛊了。
“等等，那场世界要求的存活时间是多久？”古晟问。
杰克张笑了笑：“看来你注意到关键问题了，很长，长到足够所有队伍都见一面——零和博弈不是一开始就出现的，基于当时的情况，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所有队伍都躲起来，保持静默，大家不相见。”
“可那个世界的奖励太过丰厚，存活时间太过漫长，如果活跃起来，那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会获得难以想象的积分和凭证，总有人愿意冒险，而一旦有队伍开始活跃，不可避免会遇到别的队伍。”…
“当人与人相见之后，有时会有摩擦，有时会有合作，可归根究底，一切都是因为利益。”
“将对方列为死敌，是你死我活的道路，没有人会轻易这么做，可一旦有第一个人这么做了，互为死敌的双方都会陷入疯狂。”
“如果当场将另一方团灭还好，一旦有一方失败逃走，他们会不计代价向其他队伍求救——你见过必死之人的挣扎吗？”
“有的队伍元气大伤翻盘无望，往往歇斯底里将自己见过的所有队伍列为死敌，而被它列为死敌的队伍，可能只有一面之缘，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得与人决一死战，更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强是弱，在哪里。”
混乱必然会带来疯狂，疯狂最后将招致毁灭。
古晟已经大概了解了那时的情况了。
对，这就是养蛊。
“如果照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一场超级团战到最后……所有队伍的死敌列表上都会有259个队名，最后只有一支能存活下来。”
“本该是这样。”杰克张说。
“所以最后为什么没有这样？”
“因为这个时候出现了超级轮回者。”
“超级轮回者？那不是才第一个轮回年么？怎么会出现超级轮回者？”古晟问。
“这就是硬币的强大之处了，那名轮回者持有的古神硬币效果与你的相似，是增益资源获得，他说服他的队友将20人五场的资源投注于他一人身上，当那场超级团战开启时，他的硬币不仅满级了，其自身的能力也到达了一人即可对抗所有队伍的程度。”
一个人带十九个白板队友……这如果不是养殖队，那这人的人格魅力真是可怕。
“如果按照常理发展，那一场的最终结果，应该是这支队伍团灭所有元祖小队，独自脱离，可这个超级轮回者……他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他以绝对的暴力调停了混乱，将所有恶意猎杀轮回者的队伍列为死敌，制定规则，建立秩序，集结所有元祖小队的队长分配奖励……这一场本该打到只剩一支队伍的超级团战，就这么和平的度过，而同时，他也为他的十九个队友谋取了丰厚的回报。”
这还真是梦幻一般的故事，天降猛男莫过于此。
“这支队伍叫什么名字？”古晟问。
“E3，”杰克张说，“但我们通常更愿意叫他们另一个名字——「裁决小队」。”
古晟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个名字。
“这是为了纪念他们当时裁决了那场大乱斗么？”
“是也不是，这部分等会儿再告诉你，”杰克张顿了顿，继续道，“自那之后，主神开始频繁的将不同队伍投入同一个世界，因为裁决小队所打下的基础，几乎所有队伍在相遇时都抱有一定的善意，合作的可能性大于竞争，但是很快，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当初的超级团战，有不少元祖小队都持有硬币，裁决小队本该团灭所有队伍，拿走所有硬币，可他们没有这么做，这为他们招来了祸害，因为他们亲手开启了硬币的时代。”
说到这里，杰克张停了下来，看向古晟：
“古神硬币，轮回者之间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围绕着它展开，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愿意和你交谈的原因——其实一开始，我不在乎你，古晟，只要你兑换了完美体，之后会怎么样我无所谓，但如果你也是硬币持有者，我们之间可以有一场对等的谈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古晟问。
“因为古神硬币，其实是没有办法被夺取的。”
古晟愣了愣：“可是描述上写着……”
“写着古神硬币仅可通过击杀原持有者获得？”杰克张问，“那你知道那些通过击杀获得硬币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大部分都死了，就像命运的制裁一样。”
“等等，”古晟有些疑惑，“你是说，硬币还必须是特定的人持有？”
“不如我们换种说法吧。”
“你刚才展示了牛之硬币的效果，它是通过牺牲自己的积分为他人加成，你是如何使用它的？”
“我……”古晟说不出来，因为他不清楚司空晦跟杰克张说了什么。
“你牺牲了积分，为司空晦加成，对吧？”
古晟心中一动，点头：“对。”
“你与司空晦达成了协议，这些积分要用于你们‘共同的利益’，对吧？”
“对，就是这样。”
“如果他毁约呢？”
“如果他哄骗你，连续拿走你两三次加成后，毁约，你拿他有什么办法？”
“再进一步，你的积分全给他了，他毁约之时想必非常强，而你什么都不是，这个时候如果他以暴力控制你，强迫你每一次都必须牺牲全部积分为他加成，他永远强，你永远弱，怎么办？”
古晟哑然一笑，他看着杰克张，欲言又止……
“你觉得这不是问题，因为你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情——所以，这枚硬币属于你。”
“不要觉得所有事情都理所应当，有些事情你自己看起来天经地义，而有的人则根本做不到，所有的古神硬币都有负面效果，有的效果直接写了出来，有的没有。”
“硬币的持有者如果没有办法处理好负面效果，就会死于硬币，这是自从裁决小队终结超级团战后，在漫长的硬币战争中，持有者们总结出的经验，永远都有人在觊觎硬币，永远都有人抢夺硬币，但在大多数时间里，硬币只是暂时在某人的手中停留，便会去追寻下一个主人。”
“而那些因硬币而死的人，一半是被抢夺者杀死，一半则是死于各种合情合理的巧合与事故，可归根究底，他们都是扛不住硬币的权能而遭到了命运的制裁。”
“你的硬币是天然带进轮回世界的，这与许多元祖小队持有者的获得方式相同，你是合格的持有者，我没有道理强行给它换个主人，那样做搞不好会给所有人带来祸事。”
这说法有几分道理。
贪婪不是好事，强行想要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只会适得其反，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杰克张，一个持有硬币的队友，有什么理由害他？
古晟掏出牛之硬币，摸了摸上面的纹路：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刚才说到，硬币为裁决小队招来了祸事，这和我们现在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别急，当然有关系，”杰克张继续朝着楼阁走去，“今天轮回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始于当初的裁决小队在超级团战中放过了一个人，与一枚硬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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