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稳如老狗
在古晟走后不久。
司空晦喝了口水，竭力站起身，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强尼的确告诉他了队长的坐标。
但他不是去那里。
他得去找薇薇安她们，待在白袍先知身边，待在主角身边。
最快的办法，是坐升降梯，就是他给古晟出的那个主意。
但那一定会送命。
这座橡树宫，只有一半是‘橡树宫’。
白袍先知掏空了这棵大橡树的内部，如果将树干看做一个圆柱形空间，那么将其垂直纵向剖开，背面的那一半，的确是橡树宫。
那里许多功能各异的房间，有连接各层房间的走廊和升降梯。
而正面的这一半，没有升降梯。
因为所谓升降梯，当然是作为一种高层建筑上下楼层间移动的工具存在的。
正面的这一半，不是‘建筑’。
是战舰。
确切说，是空天母舰。
一艘竖直插在橡树里的空天母舰。
在白鸽号上时，加雷斯给了两人‘巨龙号设计图’，司空晦记得图上那些构造，后来又看到了橡树宫的工程图，两相对照，相似度极高。
再加上进入橡树宫的这一路上，他已经发现了，这座橡树宫的建筑结构很奇特。
一半木质居多，像是建筑物。
一半钢铁居多，像是舰筑物。
还有刚才那个有两个机动装甲方阵的地下空间，看起来，像极了格纳库。
——那张巨龙号设计图，是一个很重要的提示。
轮回者们只要知道这棵橡树里藏了一艘空天母舰，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就比如此时此刻。
魔纹钢所制的舰体不易被破坏，所以天马近卫不可能从这一侧突入。
她们只能选择更松软，更薄弱的‘橡树宫’那一面。
她们已经进来了。
古晟只要搭上升降梯，几分钟内就能和薇薇安她们汇合。
可以魔女的感知能力，升降梯这么大的动静，可能听不到么？
他只要进去一启动，天马近卫马上就会发现，然后半路拦截。
你猜他有活路吗？
而反观司空晦。
巨龙号的这一侧没有升降梯，他只能靠双脚和薇薇安她们汇合，但这便不是天马近卫突入的地方，再加上古晟那个诱饵，虽然慢一点，但他反而会很安全。
一路扶着墙，遵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向薇薇安的方向移动。
以司空晦的速度，大约半小时能抵达。
不能超过半小时，因为拖得太久，天马近卫初步熟悉地形开始搜索橡树宫之后，他撞上她们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高。
走到一个拐角，司空晦停了下来，喘喘气。
——他已经看到了那个装满魔纹钢内裤的房间，他要穿过那个房间，往另一个方向移动。
身体，很疲惫。
剧烈运动之后，肺像是个破风箱般鼓动，因为能吸入的氧气很少，所以他的头很晕，有种缺氧的感觉。
喝口水，然后……
然后他看着手里的水壶，兀自摇了摇头。
可惜了啊。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古晟或许还不明白。
对他来说，只要不犯错，也许就能在F2小队中活下去。
可对司空晦来说，如果不立功，他就一定会死。
哪怕今天不死，未来也要死。
我们不一样。
司空晦没有他那么年轻鲜活的肉体，要治愈癌症，要返老还童，要和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必须先耗费1100点积分。
似乎听起来不算太难？
只要通过这一场，B线的奖励足足有1500点积分，绰绰有余不是么？
不。
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于一个久经人事的长者而言，凡事总是会多问个‘为什么？’
这个轮回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主神空间又是怎样的？
那些所谓的积分和兑换凭证，如何获得如何使用？具体规则是怎样的？
F2小队，又是个怎样的队伍？
看起来像是哆啦A梦一样的杰克张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进入至尊魔女世界的五分钟以后，司空晦就接受了现实，然后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副本、任务、团队、奖励……
既然轮回者是以队伍为单位，那就是一个集体，集体之中，一定存在某种分配方式，了解他们的分配方式，就能了解这支队伍的性质。
可F2小队的任何资深者都没有提到过相关的信息。
不太对劲。
而真正让司空晦确定这个F2小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原因，是第一天被烧死的那个资深者。
当时，杰克张队长让他去和开启A线的npc对话，被回了一句：
“你们这些没胸没脑子的男人也配加入我的突击队？”
然后他便被抓起来活活烧死。
他在痛苦的哀嚎之中疯狂咒骂，骂了杰克张队长，骂了资深者，也骂了新人。
其中骂新人的那个称谓，让司空晦印象深刻。
「你们这些该死的肉猪」
——这可不是句常用的脏话。
后来的几天中，司空晦一直在旁敲侧击打听F2小队和主神空间的事情，他知道了许多事情。
比如积分与兑换凭证的产生方式大致有三种：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击杀奖励。
其中主线任务是完全平等的，完成之后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能得到奖励。
而支线任何和击杀奖励，就有区别了，一般是只有参与者可以获得。
再比如，积分与兑换凭证是绑定个人的，无法转让，但是……
你可以帮别人‘支付’。
就好比某人要在主神那里兑换一项能力，‘钱’不够，你可以帮他‘付钱’，只是需要点手续费，从总价的10%到30%不等。
还比如，那位杰克张队长似乎真的没兑换什么能力，但他的装备极其豪华，什么都有。
另外就是……
不是每一次副本都会有新人加入的，这玩意儿全随机，但F2小队似乎没有最近几场副本幸存下来的新人，最新的资深者，也经历了许多场副本。
那些新人去哪儿了？
渐渐的，司空晦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一些真相的苗头。
想想看吧，轮回世界如此危险，你给自己兑换越多的装备和能力，就会越安全，主神似乎限定为每个人的积分只能自己使用，但同时又存在着变相转移积分的方式……
只要劳动成果可以转移，聪明的人类一定能找到剥削的办法。
司空晦在一瞬间就想出了性价比最高，风险最低的模式。
养殖。
如果他做队长，他一定会把每个新人都照顾得好好的，这样回到主神空间后，每个新人都能为自己兑换一件东西，活下来越多新人，就能得到越多东西。
占有全队的劳动成果，让十几个人为你一个人打白工，这是多么美妙的经营理念啊。
只需要两三场，就能培养出一个超级轮回者。
而那些供养超级轮回者的新人，便是‘肉猪’。
肉猪的积分都给了养殖者，所以一直得不到强化，在危险的轮回世界中，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但是没有关系，主神会源源不断把肉猪送进来。
什么样的肉猪，才是最好的肉猪？
吃最少的饲料，长最多的肉。
所以，司空晦根本没有做肉猪的资格，因为他有消耗1100积分的刚需，他如果不混成杰克张的打手猪，即便这场活下来，下一场……
下一场是没有尽头的，他永远会是那个第一个被抛弃的肉猪。
杰克张一定也需要一些帮自己忙的打手猪，司空晦底子太差，根本不会被他纳入考虑，反倒像古晟那样不错的年轻人会被他稍微考虑一下。
如果不是特别被杰克张看重，如果不是做出了对F2小队特别好的事情，司空晦永远不会被考虑。
他现在还必须依靠这些资深者，依靠杰克张的看重。
所以，擅自开启B线，有一半原因是想要强行挣出一份‘投名状’出来。
可像杰克张这么小气的人，开启B线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功过参半的。
所以得找个人背锅。
可人家不会忍气吞声帮你背锅啊，这一切，都是在司空晦的撺掇下才发生的，那个背锅者只要一说，就什么都破了。
所以背锅侠得死。
逻辑就是这么简单。
古晟和他总得死一个。
被杰克张厌恶，成为肉猪是死，在这里被天马近卫烧死也是死。
既然可以死道友，那就莫死贫道了。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实说，如果司空晦再年轻三十岁，有个健康的身体，他也不会这么做，他相信，哪怕是做肉猪，只要度过两场副本，杰克张一定能看到他的价值，但他……没有选择，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活过至尊魔女已是万幸。
推开魔纹钢内裤室的大门，迅速穿过那些挂满内裤的架子。
司空晦向和来时完全不同的方向前进，在架子的另一侧，他找到了另一扇门。
对，就是这里，这个房间，其实是橡树宫与巨龙号的内部分界线，这扇门的后面，便是巨龙号的甲板之下，舰舱之中。
用力推开门，果然，门后的墙壁全都是魔纹钢的，因为刚才古晟插入的火把，巨龙号上的火种沉入墙壁之中，似乎是建立了某个叫做火种矩阵的系统。
墙壁本身便是发光源，把舱室照得亮堂堂的。
但司空晦却皱了皱眉头，因为一眼扫去，这间舱室的陈设有些奇怪。
各种奇奇怪怪的长刀短锯，各种奇奇怪怪的铁桩笼子，还有粗细不一的铁链、皮鞭，让人望而生寒的钝器锐器……
这是个刑房，巨大的刑房。
当然，司空晦皱眉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里奇怪的陈设，而是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味。
如果橡树宫是五百年来从未有人开启的地方，那为什么这里会有血腥味？
突然，司空晦看到了屋角的一个人。
那看起来像是个女人，或者说，魔女。
全身赤裸，肌肤苍白如雪，一头及腰的长发凌乱披散……
她蹲在墙角，背对司空晦，双手似乎在往地上掏着什么东西，往嘴里送，血腥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司空晦只是瞟了一眼。
仅仅瞟了一眼，根本就没完全看清那人是个什么样子。
便后退一步，轻轻拉上门，转身夺命狂奔。
那是啥东西？
不知道！
那东西有益有害？
不知道！
我在跑什么？
不知道！
总之，如果一件事有99%的概率逆天改命和1%的概率当场毙命。
——除非出老千，否则司空晦绝对不会赌。
管他妈的，遇上奇怪的东西，先跑再说！
就在他跑到铁内裤室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铁门被撞击的声音，接着，他听到了主神的提示：
「你已惊扰了‘桂妮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