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害喜
离灭刚放开曲艺子，她就又觉得一阵恶心，胸口起伏了两下，马上抓住离灭的衣襟翻了个身，避免吐到他身上。离灭心疼地皱着眉，用手托住她的腰身。他是习武之人，像这样托住她的腰身，还能很好地把握住力道，非常轻松。
大约是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了，曲艺子只干呕了两声便止住了。离灭把她放到腿上，轻抚她的胸口帮她顺气，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就……”
曲艺子喘着气，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呆头鹅，我也没有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女子害喜，是很正常的。”
离灭皱着眉，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我不知道，怀孕会这么辛苦……”
曲艺子把头往他怀里钻了钻，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安抚道：“不算太辛苦。怀的是你的孩子，我不觉得辛苦……我没事了，你快走。阳先生他们，应该还等着你。”
听见她提起政事，他不禁微微有些不悦：“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你只需看好你自己，好好地爱惜你自己。”
曲艺子闭着眼，唇边漾起一丝温柔的微笑：“等忙完了正事，去给我买一些一品斋的酸梅糕回来……我想吃……”
离灭一愣，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托住她的肩膀把她放到床上，看着她舒服地往被窝里钻了钻。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低声道：“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他细心地替她拢了拢头，又把薄丝被拉过她的肩膀，出去的时候轻柔带上了门。他知道她屋子里呆着的时候是喜欢关着门的，一如她略偏沉静的性子，总是宁愿与世隔绝，拒绝他人随便靠近。
离灭站水云轩的院门外，跟刚才替曲艺子诊断过的大夫交谈了许久，得知吃些酸味的零嘴可以减轻害喜的症状，当即便让红儿和大夫一起出去寻购。等到他回到书房，已是近响饭的时辰，阳先生等依旧等那里，面上没有丝毫不悦。
离灭微微一怔，笑道：“一些私事，耽误了大伙。不如就由本王请大伙吃响饭，算是赔罪？”
烈山植的笑容里带着些许揶揄，笑道：“这样自然是好的。可惜夫人身子不舒适，不能共饮。”
离灭微微一笑，面上的不自然一闪即逝，却被先生看眼里。阳先生看着他出去吩咐下人置办饭菜的背影，不由得心底叹了口气。
自从那一日曲艺子突然孕吐之后，她的害喜症状仿佛一夜之间就如山洪那般爆出来，把离王府上上下下折腾得够呛。起初只是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大家力力地伺候着也已经是费了心思。到后来，她简直就似是变了一个人那般，原本是极亲善随和的性子，渐渐变得蛮不讲理，动不动就脾气。下人之，红儿和小玉吃的苦头多。曲艺子动不动就摔盘子砸碗也就罢了，让人揪心的是她根本吃不下东西，即使吃下去了，也会马上吐掉，半个月下来，把自己折腾得四肢都枯瘦如柴，眼窝深陷，腹部却加明显地凸起，看起来异常叫人担心。
可怜的是离灭，曲艺子时不时地就会出手伤人，而且只对他下手。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经不起这般折腾，偏偏每次都要像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般拼命抓他，他要顾着她不磕伤所以不能躲开，因此身上脸上便经常留下骇人的血痕。
似乎只有把离灭抓得见血之后，曲艺子才会慢慢平静下来。这段时间里，离灭的软语温存，温柔爱抚，常常能使她安静很长一段时间。每当这个时候，她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总是会内疚得落泪，离灭又要费心思来哄她。然而等她一开始孕吐，又会变得歇斯底里，他身上又要再添伤。
对于这样的情况，离灭很是担心，府上的大夫，宫里的太医，民间的名医，都被请来替曲艺子诊断过。然而众人都是一样的说法，只说是害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王妃的情绪起伏太大，要小心照顾着，别让她太激动就好。离灭开始变成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府里和宫里关于妇科的医书几乎被他翻了个遍，还时时向大夫请教。他的理解能力和热切的态让御医监素有妇科圣手之称的林姓医正很是汗颜，只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数十年的勤读苦学所得，恐怕还及不上离王殿下爱妻心切，一时勤勉。
花弄影经常出宫来探望曲艺子。令人不解的是，曲艺子一见到她反而就平静下来，而花弄影也暂时停止了朝的势力扩张，大有不趁人之危之意。离王府，便经常出现这么一个画面：凉亭内，绝色的黑女子身着素衣长袍，俯身把耳朵披散着粉色长的女子的腹部，似是聆听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娇笑几声，声如银铃。那模样，分明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那笑容，轻柔却扎得人眼酸。她们之间的谈话也从来不避讳离灭，都是些女儿家的打趣的话。看着曲艺子注视着花弄影时熠熠生辉的脸，离灭会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那一日，送了曲艺子回去休息，离灭似往常一般依礼送她到大门口。花弄影站定门口，抬头去望那块巨大的烫金匾额。她金冠华服，姿态静好，一向娇媚的脸庞也此刻显出凝重来。很突然的，她回过头对一直被她当成隐形人的离灭说道：“你会毁了她。”
离灭微微一愣。
花弄影看向他，似是极不屑那般冷哼一声：“你自己算算看，她有多久不曾出过你这离王府了，除了我，又有多久不曾见过你这离王府以外的人了？”
离灭诧异地抬起头。有这么一刹那，他以为眼前的女子并不是那位魅惑君王把持朝政的绝色后妃，而是他那位性格古怪的岳母，花眠君。
“罢了”，花弄影嘲讽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跟你们说再多也是无异。”
说完，她便带着大队宫人，扬长而去。
离灭望着她宫人的扶持下上马车的身影，愣愣地站了很久。
如嬷嬷站身后，轻声唤道：“王爷。”
离灭回过神，默默地敛了眼脸，笑道：“看来，是该带曲儿出去走一走了，不然该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