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朝暮
这一日,正值太阳毒的正午。
离灭自马车的窗口伸出头,对骑马随车侧的琮棋道:“等到下一片绿荫,就停下来歇息。”
琮棋握着缰绳抱了一拳,道:“是!”
正这时,阳先生快步打马上前,手里还托着一只雪白的信鸽。待行至车前,便放慢了速,对着车窗喊道:“王爷,边城那边的消息!”
离灭接过那只白鸽,自它脚上拿下竹筒,然后对阳先生笑道:“有劳先生了。”说着,便一抬手,放了那鸽子飞去。
阳先生心里轻叹一声:主上就是主上,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进退得宜,不失半点分寸。
待阳先生归队之后,离灭坐回车内,将纸卷从竹筒里取出来展开。那上面写的都是铭真所记录的,曲艺子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点点滴滴。
离灭且看且笑,自语道:“又打什么鬼主意,怎么突然想做什么炭笔?”看完,他就把纸卷重塞入竹筒,俯身拉开床脚的桌脚的小柜子的抽屉,把竹筒放进去。那里面赫然放着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竹筒。他自边城出已经十余日,这个竹筒是第个。
边城,将军府大堂。
曲艺子端着茶杯,有些昏昏欲睡。
随侍身后的小玉向红儿使了个眼色,红儿低头看了看正惺忪着双眼等饭吃的曲艺子一眼,柔声笑道:“姑娘,我们先出去一下。”
曲艺子打了个哈欠,回头瞟了她们一眼,笑道:“去,可别跑太远,就要吃午饭了。”说完,便又嘟囔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到了吃饭时间不吃饭就不让睡觉,我要告你们虐待孕妇……”
小玉红儿相视一笑,便退出来。
行至门外,红儿拉着还欲往外走的小玉,奇道:“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小玉停了下来,回过头皱着眉道:“你有没有感觉,姑娘这几天有些不太对劲?”
红儿仔细想了想,沉思着道:“就是嗜睡了些……可是姑娘现怀着身孕,嗜睡一些也没什么的……”
小玉摆摆手,目流露出担忧:“不对。姑娘虽有身孕,嗜睡些虽也是正常,可是我总觉得,自从那日姑娘昏倒之后,脸色便有些不对劲……”
红儿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道:“那天姑娘昏倒的事,大夫不是说只是因为姑娘时常不吃饭,现又怀着身孕,一时体力不支,没有大碍吗?会不会是你多心了,我看姑娘的脸色挺好的啊。”不但面色红润,肌肤越来越有光泽了,而且连容貌都越来越美了,难道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
小玉急道:“就是因为姑娘的脸色实太好了啊!”她比毫无武功又自小慕容府长大毫无阅历的红儿自是不同,从小的艰苦训练,多次死亡边缘游走,锻炼出了她敏锐的直觉。虽然说不出来个究竟,可是她就是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红儿望着她认真焦急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便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姑娘的气色这么好,却还是如此嗜睡,所以不对劲?”
小玉一听,忙点头道:“对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就是这里不对劲!”
红儿满头黑线:“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别大惊小怪了,姑娘是有福之人,能有什么事。”
正这时,不远处的伙房妈妈冲她们喊道:“红儿姑娘,小玉姑娘,你们怎么这瞎聊呢?不用伺候夫人吗?厨房那边已经好了,快来帮忙上菜。”
红儿忙答应了一声,拖着还兀自沉思的小玉往厨房走去。从那日曲艺子昏倒之后,慕容虹就专门从边城大的酒楼“繁蜃楼”,聘了专门的大厨,来打理将军府的一日三餐,因此红儿和小玉以及府里的伙房嬷嬷也就不用下厨了。除此之外,慕容虹还特地请了边城一位小有名气的大夫,来和大厨研究对孕妇有益的药膳,弄得曲艺子苦不堪言。曲艺子虽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却也体谅他也是一片好心,每每到药膳端上来的时候,她虽都要撇着嘴抵抗一会,然后就乖乖地吃下去。吃完了继续睡觉。
茶足饭饱之后,曲艺子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对众人道:“我先回去睡一会……”
慕容虹皱皱眉:“您这几日未免也睡得太多了一些。这样会越来越没精神的。”
曲艺子翻了个白眼,笑道:“小虹虹可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过奶妈?”她与他一混熟,无赖的本性便表露无疑,开始玩笑似的叫他“小虹虹”。
慕容虹一愣,随即无奈地笑道:“我是个男子,怎么能去给别人做奶妈?”
曲艺子嘿嘿一笑:“谁说不能,我感觉着,你现就跟我的奶妈差不多……”
众人一听,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慕容虹却只意味莫名地望着她,轻浅地弯了弯嘴角,似自言自语那般呢喃道:“奶妈吗?也好……”
曲艺子一顿,被他眼里的东西吓得缩了头,忙摆手道:“不跟你们闹了,我要去睡觉了!谁不让我去,我就告他虐待孕妇!红儿小玉,我们走。”
众人的笑声,红儿小玉笑嘻嘻地答应了一声,又向众人行了个礼,便随着曲艺子回房去了。
铭真望着曲艺子的背影,用天真无邪稚气未消的声音道:“婶婶真可爱。等我长大了以后,也要找一个婶婶这样的女孩子做媳妇。”
慕容虹不由的失笑,伸手去抚摸他的头,把他整齐束好的头揉得乱七八糟:“真儿才多大点呢,就想着娶媳妇了?可惜,婶婶这样的女孩子,这世上可没有第二个。恐怕你是找不到咯。还是跟我学学,这辈子多积点德,指望下辈子。”
铭真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道:“谁说找不到?我觉得红儿姐姐就很像婶婶,也很可爱!”
慕容虹一愣,然后无奈地摇头低笑不语。真儿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只知她是个随和风趣又不是俏皮的可爱女孩。
刚被用来吃过午饭的桌子还没有收拾,铭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阿虹,你听到消息没有,三皇子殿下被封为容川大将军,手握了某城的十万精兵!”
“早就听说了”,慕容虹的两道剑眉拧了拧,沉吟道,“叔命我逗留边城,其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分散三皇弟的注意力,免得他再朝廷里给我们捣乱。不过我倒是没看出,三皇弟会有这个本事,能让父皇封他为容川大将军,把容川的十万兵马都交给他!”
铭战粗糙强壮的右手手指敲了敲桌面,无不担忧地道:“只怕没那么简单。依我所见,三皇子定是已经跟花氏达成了什么共识了!不然就以国主现的情况,哪还有心思管容川的事!”京城里传来消息,国主日日躲后宫里,与封的花贵妃厮混,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上早朝了!
慕容虹听得他这样分析,仔细思一番,觉得确实有道理,不由得冷笑道:“好个没用的废物,竟然投靠花氏!真是丢了我大王室慕容家的脸!”
铭战接着道:“此事,恐怕还是没那么简单。想必主上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们且看看主上他们怎么想。”
慕容虹沉思了一会,才道:“也只好如此了。”
正这时,门外有人高声道:“曲夫人,您前几日要做的炭笔,已经做好了。您来看看,您要的是不是这样的?”
铭真刚说道:“婶婶不……”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却见铭战面色一沉,慕容虹眼寒光大作,一片红影掠起,旋至门外。门外传来了一声惊呼。
铭战铭真大步跨出门外,却见慕容虹右手钳住一人的脖子,左手握着一块细长的黑炭。被他钳制住的,正是刚才门口说话的那人。慕容虹眼眸冰沉似水,不置一词。
那人见了铭战,忙求救道:“将军,救命!”
铭战见是府上看门的李伯,面色不由得温和下来,问道:“李伯,你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李伯颤声道:“奴才只不过是来给夫人送炭笔,哪里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铭战略一思,便对慕容虹道:“想来只是个误会。李伯是我府上的人,不会有事的。再者,我们刚才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且先放开他。”
慕容虹点点头,松开了手。铭战忙和铭真上前安抚正抚着脖子喘气明显受惊过的李伯。
慕容虹的左手大拇指轻轻抚过手里的炭块,对铭战道:“我先回房了。”说着,便大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