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离开
炎国天气本就炎热，此时虽只值初夏，夜间也还凉爽，到了太阳出来后却就开始越来越热了。曲艺子怕热，一大清早地就热醒。起来的时候离灭已经跟往常一样不见了踪影。曲艺子望了望身边空空的枕被，撇撇嘴。待回转头看到随侍床头的宫女后，曲艺子皱起了眉。
“小玉呢？”
那宫女盈盈一礼，曲艺子这才注意到她的面孔是陌生的，不是先前就圣宫的宫女。只听她道：“回姑姑话，王爷让奴婢知会姑姑一声，小玉昨个夜里意图行刺王爷，已经被侍卫错手击毙了。王爷特地吩咐不要惊扰姑姑，要奴婢此伺候。”
“什么？！”曲艺子大惊失色，翻身掀开被子就想跳下床。复又一想，不对！昨夜离灭明明一直都跟她一起，如果有那什么见鬼的行刺，她怎么可能会一点声响都没听见！思及此处，她冷静下来，抬头仔细看了看那宫女的脸，只见她虽面生，神态却颇熟捻。曲艺子又低头沉思了一会，随即笑出了声，“你说，是王爷要你等这里，知会我一声？”
那宫女一愣，却还是有礼地回道：“是。王爷还让奴婢告诉姑姑，炎银鸠大人今天一大早就被国师接到国师府去做客了，让姑姑今日别再去找大人了。还有，王爷让姑姑收拾一下，等到吃过响饭，王爷就回来接姑姑出宫。宫里的东西，就都不要带了。”
“那……”
“王爷还说，此番是列缺大人亲自送王爷和姑姑回国，姑姑心里头的那件事，就不必急着去做了。”
“……”无话可说。
吃过午饭，离灭很准时地回来了。曲艺子正坐餐桌前慢悠悠地拿丝绢擦嘴，身上已经换了离灭特地给她准备的大式贵族女子服饰。艳蓝的连襟长裙，上面用银线绣着华美的云纹。外罩一件坠肩的白纱外裳，显得雍容大气，贵气十足。她的一头长却已经挽成大贵妇喜爱的拈花髻，干净利落地挽脑后，脖间的印迹华丽而妖娆。两边的鬓角上着细碎的金钿，正式而华贵的装扮，配着她漫不经心的脸，却也显出一份独到的韵味。
离灭微微愣愣，然后走过去坐她身边，笑道：“想不到我们曲儿打扮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曲艺子把手绢丢给宫女，白他一眼：“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热都热死了，真恨不得马上脱下来！”
离灭半是安抚半是调笑地道：“现可还不能脱，待会还得去给炎国主见个礼。等我们出了城，你爱脱几件就脱几件，只要不下马车，就是全脱下来也不要紧。”
曲艺子一愣，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不正经！”
宫女们上来收拾桌上的餐具。离灭拉着曲艺子的手把她拉到后殿，又坐着嬉闹了一会，全是些玩笑话。曲艺子也什么都没问。
直到宫女来请，离灭拉起曲艺子，笑道：“走，去给人家见个礼，我们就该回去了。”
曲艺子顺从地由他拉着。走到殿外，却见有一行人已经等那里，见了离灭和曲艺子出来，不约而同地看了看他们拉一起的手，却都从容不迫地见了礼。
“属下参见王爷！见过夫人！”
第一次被称为“夫人”，而且还是离灭手下的人，曲艺子略有些腼腆，微微低了头。离灭见她以往面对外人时总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此刻却微微红了脸，觉得十分有趣，眼里流露出爱怜。
“走。”
直到出了宫，离灭都一直握着曲艺子的手，甚至给炎丞行礼的时候亦是一样。
炎国年轻的君王立殿上，只是程序化地说着该说的话，撑着该撑的场面。那个曾经阴鹜，却意气风的男人好象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
曲艺子望着自己身边与他年龄相当并且依旧光彩照人的离灭，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只是政治这场游戏里，只有成王败寇，同情无用。
曲艺子第一次毕恭毕敬地给他行了个大礼，用的是炎宫女官见到国君时的礼仪，端正了姿势，一跪到底，只是右手还被离灭拉手里，显得有些滑稽。
炎丞略有些震惊地望着她，却见她神情依然是一贯的淡定从容，姿势是略有些不太熟捻的生硬，眼底却澄明一片，不禁微微有些动容。这女子从初，眼底就是似现一般，从容无波。初时她一人无依无靠，落他手里，面对他也是毫无畏惧。此时此刻她已经安全，并且就要从他手逃脱，却亦不怨他拘禁她又赐她毒药，对他行此大礼。
望着他们携手而去的身影，炎丞突然觉得心头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他此时方才刻骨铭心地感觉到，他败了。不是这一次谈判，不是公孙蒂姬，让他整个人都落败的，是那个绝色的男子，大离王。
公孙蒂姬鲜少地盛装出现，以国师的身份，带着侍卫和向着公孙氏的官，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把离灭和曲艺子送至城门下。
离灭把曲艺子扶下马车，向公孙蒂姬行了一礼，动容道：“蒂姬师姐。”
曲艺子默默地跟着他向公孙蒂姬行了一礼。
公孙蒂姬翻身下马，却是走向曲艺子，双手拉起她的手。曲艺子一惊，只觉得双手被一双温热而柔软的手托起，那双手作为女子的手略嫌些宽大，却一下子就安抚了她的心，似乎带着某些特殊的感情。她抬起头，看见公孙氏一双温和而深邃的眼，心下彻底安顿下来。
“真是对不住”，公孙蒂姬一开口，竟然就是道歉，曲艺子略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公孙蒂姬复又笑道：“曲姑娘，我那还不成气候的师弟，今后就要拜托你了。”
清爽的夏风之，女国师一身黑色华服，含笑而立。面容平淡，深肤银瞳，风华绝代。
曲艺子愣了愣，红着脸低声唤道：“国师……”
公孙握着她的手温和地道：“是师姐。”
曲艺子呆了呆，只觉得眼前这双银色的瞳孔似翡翠一般清澈，甚至散着一种还略显生涩的情感。曲艺子回过神，笑道：“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