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江城（）
这天一大早离灭就起了身。出去之前吩咐了一干脸红红的婢女不得打扰曲艺子休息，以至直到曲艺子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来。
被满室的婢女用那种即嫉妒又羡慕的眼神望着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于是曲艺子挥手叫众人退下，留下了眼神比较单纯的红儿来服侍自己。红儿对离灭虽也是仰慕得紧，却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让离灭瞧上的，况且她也与姑娘脾性相合，得姑娘的爱护，她的心里，还是姑娘的分量要重一些的。所以她看着曲艺子的眼神虽也有羡慕，多的却是一种朋友间互相调笑的揶揄。
“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啊。”红儿替曲艺子梳理着一头青丝，望着她脖子上的一块淤青调笑着。
曲艺子浑然不觉自己后脖子上的风景，只是望着镜子里那个为自己梳头的人影笑道：“赶明儿早早地给红儿找个如意郎君，看你还能不能牙尖嘴利。”
“才不呢，红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虽说不是姑娘的身奴婢，能服侍姑娘几日，红儿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我让祸……王爷去跟你家主子要了你来，你以后就跟着我可好？”
红儿的手一顿，满脸不可置信：“姑娘此话当真？”
曲艺子把手伸过自己的肩膀，握住她还拿着梳子的手，笑道：“当然当真，只看红儿姑娘是否愿意了。”
红儿一下子跪倒，速快得曲艺子扶都扶不住，曲艺子只觉得一阵头晕：“你这是做什么？若是不愿意，我自当不会勉强你。”
红儿忙道：“不，红儿愿意！只要能跟姑娘身边，红儿哪怕只做个打杂的下手也是福气，怎么会不愿意？红儿是感激姑娘的怜惜，以后一定心力地服饰姑娘，报答姑娘！”
曲艺子把她扶起来：“傻丫头，我要了你去，可不是为了要一个奴婢。昨天夜里王爷倦得紧，还没来得及跟王爷说。今日我就让王爷去跟你家主子要了你来。”
眼看着红儿一双大眼又要滴出泪来，曲艺子满转移话题：“对了，王爷今天穿的是哪件衣裳？”
红儿抹了抹眼睛，道：“是一件蓝色袍子，用银线绣了云纹的那件。”
“这样啊”，曲艺子思了一下，“你去把我包袱里那件月牙白的衣裳给我拿来。”
红儿答应了一声，去了。曲艺子想起刚到江城的那日，离灭客栈定了天字一号房，又带着她“绣衣坊”置了好几件上等的衣裳，故意招摇过市，为的就是要引慕容白来。这边曲艺子自己刚挑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裙，穿身上正欢喜，那边离灭就给她挑了一大堆蓝色的衣裳，逼着她换上。她看他脸色严肃，不情不愿地换上了，却给了他好一顿脸色看。结果昨夜又被他摆了一道，戏弄了一下，现曲艺子是越想越觉得气不顺，竟丝毫都不觉得自己小孩子气，叫红儿拿了那件离灭不让她穿的衣裳来换。
曲艺子让红儿陪着吃了早饭，便坐到那日弹琴的亭子里休息。离灭一大早就被慕容白请走，到现也不曾回来。曲艺子肚子里的气不由得消了一些，倦倦地趴亭子里的扶栏上看着满园子的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红儿说说话，只觉得暖暖的风把脑袋吹得晕晕的。曲艺子心想，大概是崖底下睡了两日，着了凉。又想起她和离灭背上的伤。她自己的那一点擦伤是已经好得都快脱疤了，不得不说离灭的药是很厉害的。只是不知道离灭背上那一道鞭伤现怎么样了，昨天夜里他回来得太晚，也没来得及看看。
这边曲艺子还胡思乱想，那边突然听得红儿取笑道：“姑娘可是想王爷？”
曲艺子白她一眼：“他有什么好想的。红儿啊，我怎么觉得全身都没力气呢。”
红儿笑道：“莫不是姑娘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曲艺子心想，不对啊，睡得不错啊，也没有听出红儿语气里的调笑。
“去给我找把琴来，再这样趴着不动我估计一会又得睡过去。”
红儿笑吟吟地答应着下去了。
曲艺子拨了拨弦试了试音，随手弹了一曲《梅花三弄》。
红儿听得认真，只觉得姑娘的琴音已无了上一次的那种惨烈的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心事的随性，又有些满不乎的漫不经心。曲艺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一边又觉得困意一波一波地袭来，一双眼睛也是写满困意地眨着。
一曲终了，正想趴下休息会，却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左边传来。
“曲儿果然多才多艺啊。你跟着本王那么久了，却也不见你为本王弹奏一曲，反而此时此自娱自乐呢？”
红儿忙行礼：“奴婢见过染公子。见过主子。”
他不说“我”，说“本王”。
曲艺子却不行礼，雍懒一笑：“王爷，你将妾身一个人丢这里，妾身还不能自己找些事情，自娱自乐么？”
离灭摇着扇子，纵声大笑，却掩不住眼里的戏谑。慕容白也笑道：“这么说起来，都是下的不是了，害得曲姑娘独自此。”
曲艺子站起来，款款一礼：“慕容兄见笑了。”
离灭大步步入亭，一把拉过曲艺子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曲艺子脸色一变，却也没有挣扎。
慕容小白善解人意，对着红儿吩咐道：“去叫人备些点心来，再备壶酒，我与叔要此小酌。”
只见那慕容小白对红儿等挥了挥手，待到一干婢女都退下后，才叹着气道：“前些日子炎国君继位，父皇派二皇兄出使，送上贺礼。”
离灭一根一根地抚摸着曲艺子骨节瘦长的手指，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听说那炎国君幼年时便被当作人质送往郝国，三年前方才回国。此翻却能扳倒众兄弟登上皇位，想必也有他的本事。”
“三儿只怕此人野心不小。他郝国为质子，却能成年后回国争得皇位，想必与郝国已经通好了气，他日必为祸我大。
离灭不以为意地一笑：“这次皇兄既然派老二出使，想必也是有他的用意。老二虽蛮勇有余而圆滑不足，手下的幕僚却也不少人物。此次出使，当是能稳住炎国的阵脚。”
慕容白沉默，狠狠地皱着眉。离灭心里冷笑不止。他岂会不知慕容白打什么主意。这次大国主派谁出使，就等于是把和炎国的关系交到了谁的手里，慕容虹若能和炎国达成共识，以后大宝之争，必定又有一分优势。慕容白自然担心大的安危，不过他关心的，恐怕是他自己能否登上大位。
怀里的人哆嗦了一下，似乎被他心里的冷笑冻着了。离灭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又把她搂得紧了一些，嘴里却安抚慕容小白：“炎国虽盛产铁矿，可是他们打造兵器的手艺却颇落后。就连郝国，多年来兵器的打造上都要一直仰仗我大。想必他们也都是聪明人，不会轻举妄动。而且，炎国国师公孙蒂姬早年曾师从我师尊了尘大师，是本王的大师姐……”
慕容小白脸上的阴沉听到后半句话之后就一扫而光，看了缩离灭怀里的曲艺子一眼，喜滋滋地道：“炎国国师之位向来是由公孙氏世袭，公孙氏一门炎国姓威望极高，不逊于国君。既然叔与公孙蒂姬有这层关系，三儿也就放心了。”
离灭但笑不语。怀里的人却猛地坐直身体，把头从他手臂里抬起来。离灭见她表情扭曲，不由得柔声道：“怎么了？不舒服？”
曲艺子尴尬地咧了咧嘴，看了慕容白一眼。
慕容小白心情正好，察颜观色，笑着起身作了一揖：“叔，三儿就先行告退了。”
离灭注视着曲艺子，却对他点了点头。
待人都走远后，离灭托了曲艺子一把，关切地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曲艺子心道，有啊，肚子不舒服啊。
离灭见她不吭声，只是咧着嘴傻笑，便道：“先回房里休息。”
说着就要托着曲艺子站起来。曲艺子大惊失色，忙一把抱住他正托着她的手臂：“不！不要动！”
离灭僵住，皱着眉道：“到底怎么啦？”
曲艺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心想，也没怎么啦，我就是来月事啦，可能沾到您身上啦。这话您让我怎么说出口？
离灭见状，拖过她的右手来把手指搭她脉上。曲艺子吓得一动不敢动，心想好象医从脉象上是能看出女人来了月事的，这离祸水不会是个高手。
只见离灭的眉头还是紧紧皱一起，沉思着道：“你有些气血虚。来了葵水身子本来就弱，前几日又受了些苦，想是崖底着了凉。今日就好好呆屋子里好好修养一下。不许再淘气了。”
曲艺子听得他说“来葵水”，只觉得脸上烫得要冒烟了。又感觉着他要站起来，想阻拦，双手却被离灭从她胸前绕过的手抓住。身体被温柔而坚定地托起，她只得把脸深地埋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