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落崖
二天。生佛寺后门，崖上。
曲艺子一袭白色男装，迎风而立。看着一身红衣的净婵子缓缓地走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也有一丝了然。
净婵子离她十步远左右的地方站定，笑道：“曲姐姐怎地一点都不惊讶？”
曲艺子也笑，脸部轮廓月光里说不出的柔和：“让我猜猜，我们的小公主是什么时候对我下了套。嗯，你师尊房里的时候不可能，因为你的易容术就算再高明，也是瞒不过你师尊和你师兄的。再说，我去见你师尊，你师兄必是要陪着的。公主能糊弄的只有我一人，自然也就只能只有我一人的时候，易容成你师兄的样子，哄得我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净婵子有些诧异：“你怎地知道那个时候我易容成师兄来哄你？”
“因为你劝我不要去花山庄，这是你大的破绽。”
“……”
曲艺子又从身后拿出那个银色的饰物，笑道：“你把这个东西放到我床上，想让我认为你师兄是想让我穿女装去见他，对。而且你还对你师兄动了些手脚，让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法来找我。可惜，你毕竟不是你师兄，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我根本都不晓得该怎样戴。”
曲艺子说到这里，心下也有些惆怅。虽然觉得不对劲，可是她还是来了。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实是太简单，海眠君也把她保护得太好，她确实是不习惯存着那种“有人要害我”的念头。至于另一方面……她心里自嘲，难道不是因为怕“万一”是真的吗。
所以说，红颜祸水呵……
净婵子却正色道：“曲姐姐，原本我一路上都只看到师兄对你献殷勤，你对他却总是不冷不热的。我今天才知道，你对他也是有情的。既然曲姐姐不跟我抢师尊，而我也喜欢曲姐姐的性子，我自然是不会伤害你。可是，我不能让你替师尊去找花眠君。”
说到“花眠君”这三个字的时候，美丽的少女几乎是咬牙切齿，眼里的怨毒也毫不掩饰：“那个妖女恐怕也想不到，她当年因为愧疚而留我郝国的那些奇门异术，会连师尊都察觉不了，让我听到你们的谈话。曲姐姐，我不像花眠君，明知道师尊要受天谴，还总是想着逼师尊破戒。我只是想要跟师尊身边一辈子而已。即使他永远只是我的师尊也没关系。可是如果让你救出花眠君，他们之间，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所以曲姐姐，你不要去花山庄好不好？”
曲艺子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的期盼，心下难过，却还是一字一顿地说：“不可以。”
“这样啊……”净婵子抚摩着手里长鞭，似乎有些遗憾，“曲姐姐，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我请你到郝国做客，郝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可好？”
曲艺子微笑着看着长鞭挥来，温柔地回应：“不好。”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净婵子手里的长鞭卷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少女手一力，那岩石便碎成粉末。此时，已经闪到另一块岩石上的曲艺子借力猛得弹起，双手向净婵子肩上抓去，被净婵子闪身躲过。净婵子跳到离曲艺子稍远的地方，正想挥鞭攻击，却见曲艺子又闪到了她面前，只得先堪堪一躲。“嘶”的一声，一块红色的布料已经被曲艺子抓手里。
曲艺子到底不是笨人。她虽从小随海眠君习武，且天分极高，却也看出自己并非以习武为业跟随了尘多年的净婵子的对手。既然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净婵子使用的是远距离攻击的长鞭，她便也挥她快如鬼魅的速，把自己和净婵子的距离保持三步之内，让她无法攻击。
一闪而过的时间里，两人已经过了好几招。净婵子红衣似火，鞭影飞舞，不时有被击的岩石“砰”地一声碎成粉末。曲艺子白衣胜雪，游若翩鸿，一触即走。一时间竟也相持不下。
净婵子一边挥鞭一边大笑：“曲姐姐，我怎地忘了你是那妖女带大的，身手果然不凡。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曲艺子游走间微微一笑。她到底不如净婵子，应付对方的攻势尚且勉强，没有分神说话的能力。
又过了好几招，净婵子心里虽愈加欢喜，却也知道不能再恋战。离灭虽被她药倒，以他的修为恐怕已经醒了。他醒来之后肯定会觉得不对，难保不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以她的身手和修为，断不可能是离灭的对手。
思即此处，只见净婵子一把丢掉手里的长鞭，露出鬼魅般的笑容。曲艺子现不对劲，可是眼下收回攻势已经来不及。眼见成爪的双手正要抓到净婵子的肩头，曲艺子连忙用力地想将攻击方向稍微偏开。好容易偏开一点点，曲艺子正冷汗直冒之时惊觉双手突然被抓住，一股说不出感觉的气流自手上传到身上。
曲艺子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净婵子的诡异的笑脸笼罩一片炽目的红光之，而那红光正上从她身体里出。曲艺子只感觉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已经被卸去，本来呈冲击姿势的身体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慢慢地拉直，全身以被净婵子抓住的双手为支点，直直地横空，意识似乎要被吸入无头的黑洞之。
净婵子笑道：“好姐姐，你果然还是疼我，不忍心伤我。只可惜花眠君虽然教了你一身好武艺，你却无半点修为身，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说罢，净婵子用力一甩手，曲艺子只觉得刚才一直吸着自己的那股怪力突然又改变了方向，一下子把自己弹开，自己的身体向后飞去，直到后背撞到地上，又地上拖了好长一段距离，方才停下。曲艺子现代长大，虽从小习武，又哪里受过这样重的伤。现只觉得眼冒金星，周身像要被拆掉一般疼痛，又感觉着喉咙里一股腥甜，哇地吐出一口血。
净婵子看把她打成那样，也有些内疚，只道：“曲姐姐，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你答应我，跟我去郝国好不好？”
本来曲艺子已经伤成这样，她大可直接把她绑了趁着天黑送下山，让自己的侍卫把她绑回郝国。可是她刚才的手下留情却让她的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暖意。净婵子虽贵为一国公主，国君又是宠爱这个小的孩儿，可是却也养成了她娇纵的脾气。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畏惧自己，多的也是阿谀奉承之辈，真正心疼她的人却也没有几个。所以她才对曲艺子格外地和颜悦色。
曲艺子想说话，却觉得喉口一阵刺痛，调整了几下，才能出声音。
“不好。”
净婵子的脸色一下变得很苍白：“师兄……”
曲艺子的嘴唇被血染得嫣红，衬得脸色格外惨白，可是笑容却也因此显得格外妖娆。只见那个绝色的男子少有的一身白衣，面色温润，身形修长而矫健，月光之下翩翩走来。她想，恐怕是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身体被扶起，然后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她闭上眼，还是那种熟悉的清香。
他安抚着她：“没事了。”
她闭着眼，却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离灭替她抚开额头上杂乱的，笑得温柔。嘴里说着的话却颇冷淡：“净儿，你可知她是我大朝三皇子慕容白献给我的女人，自然也就是我的侍妾。你要带走我的女人，怎地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怀里的人抓着他衣襟的手猛的一紧，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净婵子见他们那样，心知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曲艺子带走了。又想到他们是要去找花眠君的，又合伙来瞒她，心头不禁一阵火起：“师兄，她是你的女人，我想要带走是她我的不对。可是你和她合伙来瞒我，就是应该么？”
离灭温和地道：“师尊他心里装着整个天下，也只有花眠君那样的女人，才能长伴他左右。你又何苦执着呢。”
净婵子被戳到痛处，周身红光大胜，连眼睛都变得嗜血般地鲜红，只见地上那道长鞭突然有意识一般飞回她手上，她一把抓手里，恨恨地挥鞭甩出：“凭什么只有她才能长伴师尊左右！她只会明知师尊会遭天谴，也逼师尊破戒而已！是我，我绝不会！”
离灭抱着曲艺子不停地闪开净婵子的攻势，眼睛却还是温柔地看着怀人。曲艺子只感觉着全身被一阵暖暖的气流包围着，睁眼看见离灭蓝光里温和的脸，心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定。却不知他被净婵子下了一种让人能昏睡的怪药，此刻他虽凭着修为强行醒来，身体却还是无力的紧，要应付净婵子都嫌困难，何况还要护着曲艺子周全。因此他只是闪身避开，并不攻击。心里只道，即便如此，怕也是支持不了多久。
果然，不多时那夹着红光的长鞭便破了他身上的蓝光。离灭急忙转过身，那一鞭便甩了他的背上。
曲艺子感觉到他吃痛得身体一僵，大惊失色。他却只是安抚她：“莫惊，没事的。”
此时他们已经立崖边。净婵子暴走之又挥一鞭，未想离灭却扶着曲艺子，避开那一鞭的顺势向下倒去，消失崖上。
净婵子忙跑到崖边，却只见一道蓝光一片漆黑之像流星一般越来越渺小，终消失不见。
净婵子大惊：“师兄――”
没有人回应她。周身红光褪去，她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手脚都夜风之冷下去。
身后有人低宣着佛号，语气是她熟悉的温和：“阿弥托佛。”
净婵子艰难地回过头：“师尊，我把师兄和曲姐姐……”
了尘看着那处只有一片漆黑的山崖，了然一笑：“莫怕。他们的命当有此一劫，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