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儿院见过偷偷躲起来喝酒的施远航，他说那罐黑啤是他在便利店老板那儿死乞白赖来的，不过是想尝尝所谓啤酒什么味道。
于是一同坐在石阶上在夏日夜晚偷偷溜出来在庭院里乘风凉的她问施远航是什么味道，施远航却说非常特别，但说她一定不会喜欢的。
也许盯着月亮发呆才是更让人心情放松的一条途径。
之后，祝贺又陆续见过喝醉酒的唐正阳，也见过醉酒的祝久美。
在那之后，她渐渐认可关于“酒是种壳子”这个说法，就像是蜗牛背上的壳子，当你想逃避的时候，你就可以钻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口啤酒下肚，胃里连带着整个人好像都热乎乎的。
由于电影开场时间较晚，两人在烧烤店多待了一会儿，出门后顿时觉得外边空气凉爽清新不少。
方才烧烤店内灯光暗淡，以至于没注意到路引脸色变化，出来了之后，才见他脸红得厉害。
手背贴在他的侧脸上，量着温度，祝贺道：“这么不经喝还点啤酒？下次还是喝果汁吧。”
“不经喝？”路引挑着眉反问一句，又摆出了什么大道理，“人呢，不能看表象。”
“……”
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又道：“这里，脑子很清醒。”
“……”
“不然你随便拿一张数学卷子的最后一大题给我做，十分钟里写不完三小题我从这里跳下去。”
他话音刚落，祝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下面正巧是个大型溜冰场，许多小朋友在底下玩得正开心。
八成疯了。
祝贺扶额想。
打开书包拉链，她低头翻着东西，身旁的人吃惊道：“我开玩笑的，你来真的？”
抬眼看他，祝贺面无表情，也没作解释。
“别吧，难得出来约会……”话没说完钱，路引摸了摸鼻子，声音听起来不情不愿的。
“你等一下。”
终于，祝贺在书包里翻出了压箱底的镜子，打开之后，摆到路引面前，看着他道：“你自己看看。”
脸到底有多红，人家小姑娘上了腮红都比不上。
听她的话，路引的视线对上镜子里的自己。
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生平头一回这么认真照镜子。
微微弯着腰，镜片之后那双眼睛也因为澎湃的笑意而微微眯起，他背靠在身后的透明围栏，双手抱胸，目光移回她脸上，开口道：“我知道。”
顿了顿，那人接着说：“我很帅。”
“……”
啊。
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喝醉了，有那么难吗？
无可奈何地睨了他一眼，祝贺靠在围栏上，下巴埋在交叠的双臂中，看着下方偌大的溜冰场。那么多溜冰的人如此快速的移动、穿梭，她不禁看花了眼。
两人间沉默了那么几秒，混着商场流行乐曲而响起的是包装纸撕裂的声音，熟悉的淡淡的薄荷气味，循声望去，就捡起那人正将一片湿巾纸敷在了额头上，几屡细碎的额发垂在白色湿巾纸上。
注意到了她探究的目光之后，路引对上祝贺澄澈的眼神，右手食指在湿巾纸上轻点了三下，一时无言。
面前的女生却温柔一笑，问他：“路引，你喜不喜欢鲜榨果汁？”她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可爱的月亮，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接住薄淡的光芒。
鲜榨果汁？
习惯性的，思考的时候眉头一皱，随后，他很快给出回答：“喜欢。”
依旧不停发热的手，突然接触到了凉凉的东西，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小小的手轻轻地牵住了他的手。
眨了眨眼，女生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我们下次呢，就点西瓜汁吧？你喜欢西瓜汁吧？”
将五指收紧，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很愉悦，把她的手攥紧，刚想回答一声“嗯”，披着头发的少女却先他一步开口说话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要点西瓜汁……”
“好。”声音温柔的如同清风拂过竹林。
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回应道。
低头，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问，“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祝贺沉默之际，路引再度开口感慨一次：“祝老师，约你出来玩一次，真的难。”
“……”
祝贺听了，不禁反驳：“喂，周五和周日，一周两次，你不要胡说八道。”
那人瞥她一眼，“然而都是去图书馆。”
听这声音，看来是积怨已久啊。
祝贺无奈地摇摇头，“我又没强迫你去。”
“过河拆桥。”
“……”
这是什么说法？
“就算你忘了，你每一张数学周末卷最后一题的第三小题都记得我的功劳。”
“……”
他这么说，其实……好像也对。
祝贺不禁低头，看着脚尖发呆。
但又不是她拜托他做的。
她是很认真地在靠自己写数学卷子，但这家伙，总是看她写的题目不顺眼，哪里都能挑出毛病来。
这里推导过程逻辑有洞，那里你按计算器怎么也能出错，还有――
这道题你怎么空着不做？
为什么空着不做？
当然是不会啊……
――你为什么永远都不写最后一题的第三小题？
事实上，她也很想写的。
有了路引的主动指导之后，周日晚上，芦笛在寝室里抄她数学作业的时候，惊叹于她每道大题看起来都做的非常正确。
边抄边夸她是“寝室之光”。
然而，单元小测的成绩永远对不上她的作业正确率。
真是怕了他了。
“下次……再说吧……好不好？”
面前的男生明显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喜欢看到他丧气的表情。
他可以冷漠，可以骄傲，喜欢他笑，喜欢他一脸狡黠，就算是摆出不可一世的臭脸表情，也好过垂头丧气。
就像记忆里参加quiz比赛的那个手里捧着奖金又目空一切的少年，小小身躯里却有着不可撼动的傲气。
在当她垂头思量着要不要改口，哄他开心一下，他蓦地倾身低头，黑色短发堪堪擦过她的耳侧，耳畔响起他包容又谅解的话语，“没关系。”
“等你约我了，祝贺。”
说完，他又是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
脸上的笑容毫无勉强之色。
目光如同片片轻柔的羽毛从她头顶降落。
安静地听了会儿商场的歌。
“不过，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分给我？”七分委屈，三分咄咄逼人。
变脸速度堪比六月A市的天气。
祝贺有些懵，没能立马会意，“嗯？什么意思……”
他摸着下巴解释道：“就是，落实我是你男朋友这件事情。”
“……”
抬起眼皮看他，嘴里喃喃喊了他一声，“路引……”
“嗯。”应她。
“你是笨蛋吧？”
“……？”
“你上次说，答应你的时候让我亲回来，那天晚上……”低头，脚尖在月光白色的地砖上画着一道道圈。
只听见身旁的男生暗骂一声“卧槽”。
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祝贺又无比肯定地吐出这四个字，“你是笨蛋。”
指着自己的唇，他蛮不讲理，“那次不算，你再亲一次。”
“不要。”耳尖早已微微泛红，她扯了扯两边的头发盖住，背过身去，声音坚定地拒绝他这要求。
“祝贺……”
“……我不要。”
撒娇也没用。
两人之间沉默两秒后，身后的人轻声叹息一句，“那说句喜欢我来听听。”
“……”
“好不好？”
“……”
祝贺不禁拧眉，神情颇有些苦恼。
这人真是，不依不饶的。
思量了一会儿，最终祝贺还是转过身去面对他，对上他灼灼目光后，顶着羞赧，她硬着头皮却又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喜欢你。”
没想到，头顶又传来那人的发问，“我是谁？”
“路引……”
“嗯。完整说一遍。”
“……”
得寸进尺。
“乖，完整说一遍给我听。”
“路引……”
“嗯。”
“你有病吧！”
说完，她撒腿就跑，却被立马抓住，鼻尖对上鼻尖之后，祝贺稍稍偏过头去错开他的目光，一时之间，心跳如鼓。一只手早已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她用上求饶般的语气，“这里是公共场所……”
“嗯。”
那人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最终道：“这次放过你。”
下一秒，牵起她的手，道：“看电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