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家主夫在一旁见着皇贵太君这般的关怀儿子,心中亦是高兴,只是一想起皇贵太君的病情,便又不禁在心中叹息。

    如今皇贵太君的精神看似很好,但是他想也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恰在他因为儿子即将失去了一个庇护之人,皇贵太君也将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便是豫君的父亲吧?”皇贵太君面带笑容地看向蒙家主夫问道。

    蒙家主夫闻言,立即上前恭敬而不失大家风范,“回皇贵太君,民夫正是。”

    皇贵太君上下打量着蒙家主夫,随后微笑道:“本宫这些日子病着,都没有好好见见,在宫中住着可习惯?”

    “回皇贵太君,一切都好。”蒙家主夫回道。

    皇贵太君了头,“那便好,豫君怀着皇嗣,能有母族的亲人进宫照料本宫也放心几分。”

    蒙家主夫不清楚皇贵太君是否知豫君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便以豫君嫡父的语气回了皇贵太君几句,郑重承诺会好生照顾豫君。

    皇贵太君笑着了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之时,便见宫侍进来禀报,言翊侍君求见。

    蒙斯醉敛了敛笑意,看向了皇贵太君,眼底掠过一丝紧张。

    司慕涵的神色却也晃了一下,她似乎也许久未曾见他了,不是不想去见他,而是,她很清楚,他一直在避着她。

    皇贵太君看了一眼司慕涵,便道:“让他进来吧。”

    那宫侍领了旨意,便退了出去,半晌后,领着蜀羽之主仆走了进来,“臣侍参见陛下,参见皇贵太君,见过豫君。”

    司慕涵看着蜀羽之消瘦的面容,眉头紧蹙起来。

    皇贵太君应了一声,便道:“起来吧。”

    蜀羽之站起了身,却依然低着头,衣袖下得手紧紧握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出话来,“皇贵太君的身子可见好了?”

    皇贵太君凝视着眼前低着头的男子,恍惚间,他仿佛想起了第一次见他之时,他亦是这般的诚惶诚恐,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本宫听闻你的身子也不好,可让御医看过了?”

    司慕涵听了皇贵太君这话,眉头皱的更紧。

    蜀羽之缓缓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看向了皇贵太君,竭力地忽视着旁边司慕涵的目光,“回皇贵太君,臣侍并无大碍。”

    “那便好。”皇贵太君叹息道,“你还年轻,自己的身子要好好保养着。”

    蜀羽之眸底多了一抹讶然,“是。”

    虽然雪暖汐说皇贵太君今日的心情不错,但是此时蜀羽之见了他这般,却还是忍不住惊讶,有多长时间,皇贵太君没有这般温和地对他了?似乎是从皇贵太君知晓了大皇子一事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对他这般的和颜悦色了。

    “可让御医看过了?”司慕涵忽然开口,年前,她忙着朝政的事情,年后好不容易空闲了,父君却又病下了,便是她有心关心他,也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了,只是,他怎么就病了?瘦成这个模样?病的很重吗?为何太医院没有禀报?!

    司慕涵此时,对于太医院的不满有多了一份。

    蜀羽之听了司慕涵的声音,心头猛然颤抖了一下,双手死死地握着,方才可以保持语气的平静,“之前御医看过了,说不过是天气冷,染了些风寒罢了,并无大碍。”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勇气对上司慕涵的。

    司慕涵感觉到了他的闪避,心中叹息一声,“便是小病也要好好养着,别不当回事。”

    蜀羽之的心又颤抖起来,眼底一酸,一层水雾随即蒙上,他已然垂着头,只是此时,除了没有勇气面对司慕涵之外,还有便是不想让她看见眼底的雾水,“是。”

    他只是挤出了一个是字,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再多说一个字,他的平静定然撑不下去!

    想她!

    蜀羽之颤抖的心头忽然间涌出了一股极深的思念。

    好想好想她!

    他一直以来,这段日子自己不见她,躲着她,便可以不想她,而事实上,这些日子,他寄情于佛法之上,的确是没有从前那般的思念她,可是此刻,他方才明白,这些日子的不想并非在真的不想,只是他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思念罢了。

    如今再见到她,再听见了她的声音,那被压抑的思念便再也压不出地涌出,蔓延全身。

    蜀羽之不敢动,甚至不敢再说话,生怕下一刻,这股思念便会吞噬他,让他做出后悔的事情来!

    司慕涵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因为蜀羽之的冷淡,也因为心中的无奈,此时心中有怒意,只是更多的却是无奈叹息。

    蒙斯醉看着蜀羽之,心中越发的不明白为何蜀羽之要这般的对待司慕涵。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化解的事情?!

    蜀青站在了主子身旁,却只能干着急。

    皇贵太君见了这一情形,心中也是微微叹息,看向司慕涵,“涵儿……”

    司慕涵转过视线,“儿臣在。”

    “你还未用早膳,不如让豫君陪你去用些吧。”皇贵太君微笑道,“父君想和翊侍君说说话。”

    司慕涵沉吟会儿,“好。”

    随后,便深深地凝视了会儿蜀羽之,便领着蒙斯醉走出寝殿。

    蒙家主夫自然是跟随离开。

    半晌后,皇贵太君也使退了寝殿内其余的宫侍,只留下了蜀羽之和蜀青两人,“过来坐在本宫身边吧。”

    蜀青闻言,便上前搀扶主子,低声提醒道:“公子……”

    蜀羽之狠狠地吸了口气,方才用力气迈出第一步,缓缓走到了皇贵太君床边坐下,却始终垂着头。

    “你不必担心,本宫让你来,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皇贵太君温和地道,虽见蜀羽之已然不愿意抬头看着他,却也不在意,“本宫这些日子身子都不好,脑子也不好使,做出了许多连本宫自个儿也惊讶不已的事情……”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停了下来来,轻咳起来,虽然他今日的精神不错,但身子始终是强弩之末了,终究是有些疲惫。

    蜀羽之听见皇贵太君咳嗽起来,便立即抬起了头,见他捂着胸口,像是极为难受的样子,脸上一惊,“皇贵太君……”叫唤了一声之后,便又立即对蜀青道:“奶爹,快去叫御医!”

    只是他的话方才出口,蜀羽之还未来得及回应,便已经被皇贵太君给阻止了。

    “本宫没事……用不着宣御医了……”皇贵太君缓过了气来,微笑道,“难得你还这般的关心本宫……”

    “皇贵太君……”蜀羽之脸上的担忧是真真切切的,“还是让御医来看看吧?”

    “本宫的身子本宫清楚。”皇贵太君摇头,“难得今日本宫还有些精神,若是宣了御医,涵儿定然又会紧张一番的,倒是,本宫便是想跟人说说话,怕不成了。”

    蜀羽之闻言,忽觉心头一酸,眼中的水雾凝聚成了晶莹的水珠,从眼眶内滑落下来,“皇贵太君……”

    “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皇贵太君颤颤巍巍地伸手握着蜀羽之的手,“先前,本宫那般对你……你便念在本宫老了的份上,莫要计较。”

    “臣侍没有!”蜀羽之摇头道,“事情本是臣侍的错,皇贵太君责罚臣侍,也是臣侍该受的!”

    皇贵太君苦笑一声,“本宫心里明白,沈家的事情与你无关,正如涵儿所说的,你也是受害者,只是本宫当时心里极苦,实在无法接受本宫大皇子死去的真相,后来又得知你居然与沈茹有过那等关系,便也迁怒了你……”

    蜀羽之没有想到,皇贵太君召他前来却是为了说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哽咽无语。

    “本宫今日让你过来,第一便是想跟你道个歉,之前是本宫苛责你了。”皇贵太君拍着他的手道。

    蜀羽之说不出话来,只是落着泪摇头。

    皇贵太君继续道:“这第二,本宫不想让你和涵儿再这般僵持下了。”

    蜀羽之凝住了目光看向他。

    “你母亲的事情,本宫也知道一些,涵儿那般做,或许真的很伤你的心,可是羽之……你的妻主,是大周的皇帝。”皇贵太君语重心长地道,“本宫跟你说这些话,并非是偏帮自己的女儿,而是因为本宫的妻主也是大周的皇帝,本宫虽然比你幸运,先帝和本宫的母族没有太大的冲突,可是这些年,若说先帝从未伤过本宫的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本宫在伤心之时,便告诉自己,本宫的妻主是大周的皇帝,她所作的很多事情,未必是有意,只是却不得不这般做而已……本宫也不怕告诉你,本宫曾经也是恨过了先帝……当年先帝将大皇子许配给沈玉清之时,本宫便恨过了……后来,本宫的大皇子难产而死,本宫更是接连一个多月不理会先帝,便是先帝为了抚慰本宫,长长驾临清思殿,本宫也是借着身子不适而避之不见……当时本宫便想啊就这般病死了算了,知道后来先帝下旨将涵儿过继到本宫膝下……当时本宫虽然有了求生的意志,但是却还是不愿意原谅陛下,直到……后来有一日……本宫无意中发现……先帝在大皇子所住过的宫殿内呆坐之时,本宫方才明白,大皇子的死之于本宫是打击,而至于先帝又何尝不是?那以后,本宫便原谅了先帝……后来的好几年,先帝虽然对本宫算不得上是宠爱,但是比起后宫的其他君侍,却已经是厚待了……本宫想,先帝心中,还是有本宫的……便是直到……瑞王谋逆那一日,先帝取弓将箭对着本宫射来之时,本宫已然相信……只是不久之后……本宫接连发现了许多本宫根本便无法接受的事情……本宫方才怀疑……先帝对本宫……究竟有没有一丝情谊……”

    话听了会儿,他看向蜀羽之,有些苦涩地笑道,“这些日子本宫如同转了性子一般,苛待身边所有对自己好的人……想来也是因为想借着这般发作心中的苦痛……”

    “皇贵太君……”蜀羽之心头发起了隐隐的痛。

    皇贵太君笑了笑,继续道:“本宫知道你恨涵儿那般对你母亲,那般对蜀家,只是孩子……至少涵儿的心中是真的有你……也许并非是你所希望的爱,但是至少,她对你的情分是真的,而且,从一开始至今,她都没有利用过你……你比本宫幸运的多了……”

    蜀羽之看着皇贵太君,动着嘴唇,但是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便是心中,也是一片凌乱……

    ------题外话------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会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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