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给我滚！”铁扇公主满脸是泪水，喉咙已经嘶哑，“从孩儿出生起，你就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成天就只顾着寻花问柳，这也就罢了，现在……现在，孩儿……呜……”
铁扇公主说着，不自禁的又发出了一声哽咽，牛魔王脸上有些尴尬，他讷讷的开口：“夫人，不是我老牛，实在是那个大阵，我……我……攻不进去啊！”
“攻不进去，呵！”
铁扇公主忽然笑了一声，笑中含泪，却是更加的悲怆：“你攻不进去，不是说赤蛟已经被你杀了么，你还攻不进去，呵，借口，都是借口！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孩儿！”
“夫人，孩儿，也是我的骨肉……”
牛魔王开口，脸上已陪满了小心，但话语才刚刚出口，铁扇公主，忽然冷冷一笑，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戳到了她的痛处：“是啊，你的骨肉，好，那我我问你，孩儿三岁那年，那一次你在哪？那是候孩儿才刚刚开始修行，修为低下，他吃错了东西，一连发烧了三天，我陪着孩儿，也整整哭了三天，你呢……”
“我……”
“说不出来是吧，”铁扇公主冷笑，“那我来告诉你，那时候，你看上了一个蚌女，在西海一代就是十年，后来那个蚌女死了，被一个虾精杀了，呵呵，你整整夷平了人家整个洞府！”
“铁扇，我……”
“听我说！”铁扇公主猛然一声大吼，两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这一刻她的身上像是忽然多出了什么，牛魔王为之一滞，“还有孩儿一百岁那年，是你说男孩子要从下调教，所以把孩儿送到了火焰山。()”
“火焰山，那么大的火，你把一个修为才只有命魂境的孩儿，一个人丢在那里，便再也不管不问了，整整三百年，也是我，我就在那火山旁边，陪了三百年！”
“也是在那一年，孩儿度风灾，我就在远处看着，可你呢？你正在积雷山上，和那一只母狐狸**……呵呵，”铁扇公主，忽然笑了，但笑声中却是那么的哀伤，“幸好，孩儿度过风灾，但那一身的伤啊，那时候，你想必，是刚刚得手，红纱帐，交杯酒，牛大王，你真是好快活啊！”
“夫……夫人……”牛魔王低下头，满脸的愧色，讪讪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还提它……提它，干嘛……”最后几个字，低不可闻。()
“不提，好！”
铁扇公主抬起头，她的脸上布满微笑，但却要看着天花板，倚靠抬起的脖颈，才能让那在眼窝你打转的泪水暂时止住，她不敢流下泪，因为这时候，流泪便意味着软弱。
“我不提！”铁扇公主终于又低下了头，眸中虽然依旧湿润，但却已没有了一丝的泪水，“我不提之前，那就说现在吧，就说这一次。”
“这一次……夫人，”牛魔王讪讪道，“我不是已经解释了么？”
“解释？”
铁扇公主怆然一笑，脸上却忽然勾起一抹嘲讽：“收起你那所谓的解释吧，大阵进不去是吧，”铁扇公主眉头挑起，“那你有是怎么杀掉赤蛟的！”
“那是他自己……”牛魔王眼神一亮，在这理屈的交流中，他那早已词穷的嘴唇，终于找到了能说的理由，但却再一次被铁扇公主，毫不留情的打断。
“你在雾影山整整守了大半年，才等到赤蛟，我没说错吧，”铁扇公主呛然一笑，“你攻不破大阵，我信，但为了一个敌人，你可以等上半年，只为了等他出现，可为什么，为什么轮到了你自己的儿子，你马上就走了，哪怕只留那么片刻也好……”
“我……”牛魔王只觉喉咙一睹，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铁扇公主的脸上显出一抹残忍的弧度，“因为，你是个自私的人，你只想到你自己，你觉得赤蛟冒犯了你的尊严，所以你要杀了他，可是当这一切轮到你自己儿子头上的时候，你却连想也没想。
“已经有一个月了吧，”铁扇公主接着道，“你从雾影山退兵，已经有一个月了吧，你扪心自问，这一个月，你有没有想过儿子，没有，你甚至，连我这芭蕉洞都没有回！”
“夫人，不是，老牛……”牛魔王语速极快，他终于第一次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一次杀死赤蛟，所有妖王都元气大伤，我老牛，要是不逐一慰问，我的威望，名声就全都……夫人，老牛也是迫不得已啊！”
女人总是最善变的，只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脸上表情是否对应着她的心情，不知何时，但当牛魔王匆匆说完，抬头的时候，铁扇公主的脸上，又已是一片的轻笑了。
“你看，”铁扇公主道，语声很轻，再不复之前的火气，但她的嘴角上却还是划过一抹嘲讽，“不就是这样么，牛……大王！你解释什么，你挨家挨户忙了一个月，可有一点想到儿子，没有……你心里最先的，永远都只有你自己，你……”
铁扇公主，轻轻走了几步，掀开珠帘，除了新婚之夜，她终于再一次直视了丈夫的眼神，只是上一次，他的眼神是强势的，也是这种强势，让她迷醉，但这一次，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到闪躲。
“因为，你……自私……”
最后两个字，低不可闻。
铁扇公主，说完，伸手一拂，身后的珠帘便被打开，她转身又走进了房间，脚步轻快，就像是一个得胜的将军，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那压抑许久的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涂满了脸颊。
身后，牛魔王的脸上一阵青白，懊恼、羞愧、无奈，诸多的情绪混杂着闪过，终于一闪，彻底定格成暴怒，当最后的面纱被揭开的时候，暴怒成了唯一的掩饰。
“你说够了？”牛魔王冷冷一哼，“那就不要再说了，记住，我才是一家之主，我自私，是，我承认，但我如果不自私的话，你哪来现在的地位，铁扇你给我记住，我是你的丈夫，夫为天，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刷！”
牛魔王一撩身后的战袍，血色的披风烈烈，他一转头，已大步走了出去，许久外间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去把你儿子找回来！”
“我……儿子，”珠帘后，铁扇公主轻轻回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却有一滴泪，划过她白皙圆润的下巴，滴在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我儿子，呵呵，只是我的儿子……”
……
血色大殿，遗迹的第一层。
丁峰看着，那从豹精背后解下的袋子中显出的小脑袋，依旧是满脸的诧异，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是说，牛魔王打伤我之后，没救他儿子，就走了？”
“是……是……”豹精讨好的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回答，但脸上却不敢有一丝的不耐。
“没救……没救……”丁峰的眉头蹙着，这诡异的答案，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又过了一会，他忽然轻笑一声，“嗤！没救就没救，关我什么事！”
“啪啪！”
“真是个好孩子啊！”
丁峰说着蹲下身子，他的脸上带着的微笑，却忽然伸出右手，在红孩儿那苍白细嫩的脸上拍了两下，又拧了一把，复又站了起来，红孩儿的脸上已显出了一片青紫。
这一切落在豹精的眼中，便显出分外的诡异了，终于，在丁峰起身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涩声问道：“主……主人……”
“走吧！”
丁峰道，他看了豹精一眼，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那双眼睛在后者身上转了一圈，忽然意味深长道：“你知道吗，你很幸运，幸好带着红孩儿。”
“主……主人……”豹精下意识的浑身一抖，他只觉腰板一软，又重重的磕了下去。
“起来吧，”丁峰道，“快一点，第二层禁制在哪，赶紧带我去，不要浪费了时间。”
“是……是……”豹精赶紧应声，他浑身一个激灵，马上便爬了起来，满脸的谄媚道，“主人，您慢着，不……不是……是，小奴这就给您开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赶紧前趋几步，只过丁峰一个身位，点头哈腰的朝着右边走去。
……
“主人，您看……”豹精一边说着，一边径直穿过面前的一张桌子，就像是穿过水面一般，空气一阵波动，身形消失不见，说了半的话，也顿住了。
“噗！”
又是波纹一闪，豹精探出一个脑袋，讨好的看着丁峰：“主人，您老人家看，这桌子，其实只是幻想，根本不存在，我当时也是碰巧才发现的，来主人，进来，我们马上就到……”
“有意思。”
一边说着，豹精一边已缩回了脑袋，又是一阵细碎的波纹，外面，丁峰的眼睛微微眯起，但却并没有立即前进，他先是掌心一闪，显出一枚木质的令牌，又笑了笑，这才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