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市政协，在车上，李向东的言行就遭到了市委秘长的微言。他一直陪着李向东，以为他在政协会出口恶气，想不到，却弄得大家欢呼雀跃，心里不明白李向东是怎么想的。见他一时兴起，表态奖励政协十万元，就焦急了。上了车，他一直闷闷的，进了李向东的办公室，他才说，你向他们表那个态，我真担心能不能兑现。他说，市财政拨款得要钟市长批，你事先没跟他沟通，他如果，拖着不批，你会很难堪。他说，这是你回来后的次承诺。
李向东问：“我一个市委记弄个十万八万的就这么难？还要先跟市长沟通一下？”
秘长说，可能是我多虑了。李向东说，多虑点也是应该的。秘长说，因为是次，我担心他真会让你难堪。李向东说，这十万八万的小数目，也要市长批吗？这市长是不是也太无所事事了？
他问：“这是什么时候定的制度？”
秘长说：“这是他来当市长不久后定的，在这个问题上，大家都觉得市长过分了。”
李向东说：“这小事他都管，那大事呢？他不就管得更紧了？”
秘长说：“他就是利用这个制度，跟前记叫板，市委定的一些决策，在实施中需要资金，他就在资金上控制，常常弄得前记骑虎难下。”
李向东点点头，说：“这倒是个好办法。现在干什么都缺不了钱，只要管住钱，就管住了一切。”
他坐了下来，茶冲茶，然后，也给秘长倒了一杯，示意他也坐过来喝茶。
李向东说：“我看，这事大家也有意见？把钱卡得这么紧，是很容易引起公愤的。”
秘长说：“有意见归有意见，但是，大家又能怎么样呢？只有加强和他沟通了。沟通得好，这审批就容易过关，沟通得不好，这审批就拖着不批。”
李向东问：“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秘长就有点犹豫了，“嘿嘿”笑着，只是喝茶。李向东说，有什么难听的话，还怕我给你传出去？他说，我都信不过吗？如果，你把话藏在肚子里，以后这工作还怎么开展？他这话说得很随和，脸上带着笑，但到了秘长那里，却不随和了。
市委记不满意的秘长，那他就有可能换人。
每一位一把手上任，最想换的人，就是这身边的秘长，即使换了，也很正常可以原谅的。秘长是肯定要跟市委记一条心的，不一条心就换，换到一条心为止。
秘长干咳两声，忙解释，说：“我不是那意思，跟你一把手反应情况，这是正常的，应该有什么说什么，即使说了别人的坏话，也不属于搬弄是非。这个道理我懂。”
他说，我只是在想，应该怎么说才更合适。
李向东说：“你不用考虑这些，只要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就行。”
秘长喝了一口茶，说：“我是这样想的，市委记总不能受制于其他人，受制于市长也不行。”
他说，这种制度应该废除，权力不能太集中，市长嘛，抓大事，抓大项目大开支。十万八万的小事可以放权让下面的人审批，特别是这种行政性的开支，就应该让更了解情况的人审批。
李向东见他欲言又止，便说：“继续说呀？你别说一半留一半，我不想左猜右猜的。有什么都说出来。”
秘长脸上就涨红了，说：“我想嘛，这种行政性的开支，情况最清楚不过的就是我这个秘长了，如果，让我来负责这项工作，应该比任何人都合适。”
他说，虽然说，这钱是由市政府那边管，这程序才顺，才合理。但是，也没说不让市委这边管嘛，各地有各地的实际，兄弟区市（县）也有市委这边的人管财政的。
李向东明白秘长为什么那么吞吐吞吐了。他说：“你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可以考考虑虑。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怎么废除这种制度。硬夺是不行的，应该要有一个巧妙的办法。
秘长说：“我想过这个问题。”
李向东故作兴奋地说：“你快说说。”
秘长说：“钟市长大事小事都揽于一身，目的是什么？我想，很大程度是因为其中的利益。”
他说，明显摆在那的利益，是可以制约市委记，还有一种利益，是看不见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李向东笑了，说：“你怎么还要我猜？直说了，是不是有人会送钱给他？”
秘长也笑了，看了看关着的门，说：“我想不会没有这种可能，人家要得到他的审批，也会给他好处。”
他说，如果我们从这里下手，查出他得到了好处，我们就可以用这个借口废除这种制度，削弱他的权力。
李向东想了想，问：“你跟前记提过谈过自己的想法吗？”
秘长说：“提过，但是，没有引起他的高度重视。”
他说，我个人认为，他主要就是栽在这个“钱”字上。钟市长用钱制约了他，他却没有从“钱”去寻找制服钟市长的突破口。
他说，前记是一个够狠的人，但是，他没找准应该狠的地方，机会一纵即逝，反而被钟市长搬掉了。
李向东想，秘长可谓费尽心机。
他想，撇开秘长的动机不说，单从市委记的角度去分析，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如果，真查出了什么事，就不只是废除那制度了，完全可以废除市长。这么好的事，前记为什么没有引起高度重视？
秘长似乎猜到李向东在想什么了，说：“前记为什么不重视这个事呢？我想，他是怕惹火上身，如果，查出了问题，市（县）就会倒下一批干部。”
他说，临市因为五个亿，刚倒下一批干部，我们又跟着来，接二连三的，他担心，会激愤地级市。听说，临市的余记因为五个亿记大过，他担心，地级市会给他更严厉的处分。毕竟，这家丑是自己抖落出来的。
他说，有时候，真要权衡一下得失，前记就是没有权衡好得失。他总有一种侥幸心理，总认为，过年就要换届了，自己肯定要到地级市了，所以，不想出什么大事，但是，他没想到，他放人家一马，人家却提早一年把他放倒了。
这前车之鉴分明是说给李向东听的，分明是要他好好权衡得失。
李向东刚才市政协那的表现，让秘长现他还是一个不够心狠手辣的人，因此，他要小心谨慎，教他怎么去干事。
李向东笑了笑，他现这样一个漏洞，这所有的如果都是建立在市长有可以得到好处的前提下，如果，这个如果不成立呢？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市长就会抓住把柄，指责你在干部队伍中制造不稳定因素。
也许，这就是前记没有高度重视的原因。
他觉得，这个如果很可能不成立，这个如果，只是秘长的个人猜测，或者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认为得到这个审批权，个人可以得到好处，所以，就认为别人拿着这个审批权，也得到了好处。
他很清楚，秘长迫切希望得到这个审批权的真正目的，再有一年，换届后，他就不能呆在这个位置了，就有可能到政协或人大去了，所以，他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这正是他与市长的区别。市长未必会这么干。他敢与前记叫板，就不会那么干。他自己一身屎，敢去碰别人吗？
这么想，李向东反倒要提防秘长了。如果，他个人得不到切身利益，他会帮你李向东吗？
他不得不正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他要副记、要常务副市长、要秘长帮自己，自己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呢？
人家得不到好处，为什么要跟你得罪人？
或许，前记就是没有让人家得到好处，人家才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谁也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