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试衣区的通道,经过设计师接待室时,从透明的玻璃隔断中看到沈洪一行人,此时他们正在与成名的设计大师吴春雨热切交谈。
吴老师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他设计的系列作品在国际T台上成功展出,订单如雪片飞来。他擅长设计中老年时装，成年男女装均十分抢手畅销。而他的设计特点,就有大众化的流行趋势,所以给个人设计的,要么一举成名,要么流于泛泛。
他的两个助理在旁边，做记录、画草图等协助工作,他则专心的与客人交流。
沈洪等几个来访者都专注地听着。想起沈洪刚造的笑话,我的笑意就无法抑制地上涌，接待室里的几个人又朝我望了望，我快速地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楼下大厅,陆陆续续地进来一些客人,朱亚欣忙着安排客服助理接待,好不容易忙过了一阵,我看她有了空隙,上前询问最近给设计师排单的情况。
朱亚欣累了，懒得多说话,直接把客户接待表递给我。我翻开看了看,顿时傻眼,问:“怎么回事, 最近来的客户虽然不少,可成交率怎么这么低?”
朱亚欣轻叹了一口气,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我,说:“所以王姐着急忙慌找你回来,可找你大半年了,你现在才出现。我问你,”她好像未卜先知般，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铁母鸡现在是不是同意让你买部手机了?”
铁母鸡是同事们暗地里玩笑给王之云起的外号,暗讽她太过于精明,斤斤计较,不容属下对物品有一丝一毫的浪费——服装生产过程中的浪费非常严重,王之云重视这一点,通常连布头和线头都有专人处理,不能随意丢弃。所以给员工赠送手机这一类事件,纯属意外。
我点了头。朱亚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联系不上你,她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学校找你好几次了,最近又新招几个设计师,她就更想让你回来了。”
“新招的设计师？”我疑惑的看着接待表上的名单,“我怎么没有见到你们给人家安排的单子？”
朱亚欣拉长了脸,有些气苦,说:“刚开始嘛,新来的都是接待新客户,可他们还没有名气,成交率也很低,又走了几个……”
“王姐对新人不是都有培训吗,怎么会没有成交?”
“是培训了,可这些个设计师来头都不小,在国内名气虽不大,在国外却是行家,对王姐的培训不怎么上心……”朱亚欣一脸的苦笑,“加上他们对我们工作室的期望太大,以为一来就能接大单,所以接待几拨新客之后,就有想法了……现在就还剩下一个,正在楼上打游戏呢,你去看看吧!”
我想了想,说:“不着急。他的工作室是哪一间,你告诉我,我先去看看再说……”
“楼上三零五,不过,你去了也没用,到现在他也没有接成单,工作间都是空的,连布料他都懒得准备……”
“没事,我随便去看看……”
在三楼的c组公共办公室里,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玩着网络橄榄球游戏。
他身旁的三个位置上，空无一物,只有他的面前摆有不少的杂志和画笔画稿。
我慢慢走近,来到他身旁站定，拿起画稿，仔细一看,上面画的都是运动员,不过那些运动员与平常所见的有所不同,特别的东西就在于服装上。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敢相信,运动服装居然可以像他设计的这样，清爽飘逸，款式特别。
闻声，那人停下游戏,转过身来,扫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游戏，冷声说:“你是谁,怎么这么不懂尊重人,进来不招呼，看我的东西也不经过我的允许?!”
他的脸方型偏瘦,眼眶深陷,眼神却很锋利,看我那一眼，就像瞄准了猎物的枪般，让人无处可逃。
我轻声说:“这是公共办公室,我应该可以进来吧?”
这位男同事毫不退让,继续追问:“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好像我是闲杂人等似的。
我微微笑了笑，说:“我是王姐的助理方紫苑,听前台说有新来的设计师,我就上来看看,认识一下！”
“哦,”这同事好像不怎么在意,一边玩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叫顾理安, 既然你已经看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居然下逐客令,旁若无人地游戏着。
我没有生气,默默地退了出来。
一楼,参观者有两拨人,张格和秦南南两个人应付着。前台里，朱亚欣和李子喻两个人正闲聊着。两个人一见我,立刻停下说话,朱亚欣一本正经的问:“怎么样,见到他了吗?”
“见了。”我平静的回答。
两个人盯着我的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李子喻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似的问:“没被轰出来?!”
我笑了,大大方方的说:“怎么听着，你们都被轰出来过?!”
朱亚欣瞪大眼睛，说:“你也被赶出来了？”带着不满和一丝不屑,“都什么人啊,这么嚣张?!上班时间不做事，还这样？！”
我心里琢磨着东西,平和地说:“你们要放平心态才行,一般有才学的人，都有些清高自傲,理解理解就好了。反正现在没有单子给他做，他玩玩很正常！”
李子喻憋屈地说:“那也没有他那样式的，事不干还摆谱……”
我心无芥蒂地笑了笑，说:“那我也经常摆谱,还什么都不懂，人家可比我强多了……”
李子喻顿时咋舌,嘟囔着说:“你还在帮他说话……”
我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截断她:“最近有没有广告衫或者形象服装之类的订单?”
两个人安静下来,再不说话,默默地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各自去翻看手上的资料。
我又问:“怎么回事,难道那么多会员,都没有订单或者预约订单的?”
两个人都没有抬头,又摇头了。
朱亚欣垂头低声说:“现在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按照往年的惯例,我们的老客户早就该来下夏季的订单了,可今年的订单很少,除了那几个要沿用去年款式的客户,今年换新款的客户，做新装的客户，一个都没有。前段时间王姐问起,我们也打电话询问了几个老会员,他们说……”声音越来越低,吞吞吐吐，说不下去了。
我很平静,说:“说下去!”
朱亚欣头压得更低了,瞟一眼李子喻,再不吱声。
李子喻飞速瞄了我一眼,心虚似的，小声说:“现在也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服装定制加工厂,别人的价格又低,款式又比我们的新……说我们越做越老套了，他们还在考虑要不要换合作方……”
我吃惊不已，倒吸了一口冷气,以前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但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左思右想,给自己提升信心,过了好一会儿，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旁边两个人摇了摇头，朱亚欣皱眉：“为这件事，王姐开了那多会，我们的主意早出完了，要是有办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又冥思苦想一阵，而后缓缓的说:“从今天下午开始,你们把所有客户的资料重新整理一遍,再从网上，派业务员出去，查找所有有关他们的信息,仔细记录,越详细越好！”
朱亚欣和李子喻是我几年的同事，对我当然有所了解，闻言，朱亚欣瞪大眼睛，问：“了解了客户，我们又能怎么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永远不会过时。”我慢条斯理地回答，“再把我们设计师的履历表找出来,整理出最近的作品,不管有没有成名，都要。然后你们再打电话给客户,重新跟他们介绍我们的设计师,邀请他们来我们工作室参观。另外，我会让宣传部把一至三楼，所有客户到达的地方，重新布置，看起来像重新装修的一样。”
朱亚欣可不是傻子,立刻领悟，眉毛飞扬:“明白！收到！除了这些,我今天另外再安排人重新培训，研讨最新的时尚资讯，然后重装开业！”
其实什么重装开业，这不过是个噱头。“嗯,”我微笑点头,“果然是我的好姐妹,心意相通。”
李子喻迟疑半晌,慢悠悠的说:“我们之前也想过要这么做,关键问题是我们设计师其实没变……”
“所以,你们要重点介绍我们新的设计师,如果有广告衫和形象服饰这一类单子，交给顾理安来接,我们务必要他一战成名!”我伸出手，要与她们击掌,“成功了,任你们宰我一顿！”
“真的?”两个人顿时提起兴趣,信心上来了，眸光锃亮，“说话算话,到时干什么都行?”
我有板有眼地点头答应:“行,只要成功了,我让王姐买单!”
“太好了,” 两个人与我击掌为盟，好像已经成功了一样,欢呼雀跃,“现在马上行动!”
“不急,”我抬头看电视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